慕容深。她听说过这位连破上邺、菰陵,灭亡祎国的北卫将军十分年轻,但是也想不到竟然年少至此。

    “慕两仪之道,仰三光之容”,听名字是鲜卑索虏。楚开月根本查不清他的身世,只闻说这个人是胡华杂居而生的孽种,似乎同时流着华族、鲜卑、匈奴人的血。

    连北卫人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,究竟是多少岁,父亲又是什么人。偏偏是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!

    慕容深骤起于草莽之间,不过短短几年,便从一个轻如草芥的杂种,一跃为北卫的上将,如今上邺真正的君主。

    眼前的人大概不过二十岁,竟然有这样的谋略铁腕吗?

    看到慕容深那一霎,楚开月蓦然想起昔人说“朗朗如日月之入怀”,又道“颓唐如玉山之将崩”。

    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,竟然在这个人身上相融。

    他斜欹读着舆图的样子,既有怀日昭月、似握江山于掌中的轩朗,亦如登高持重已久、繁华历尽,视万物如儿戏的颓唐。

    ——到底是什么人?

    “你过来。”

    那个人的声音含笑意时低而华丽,不笑的时候,则有千淬万炼般金属的质感。古人曾弹剑而歌,或许干将太阿、紫电青霜振鸣时,便会发出这样的铮鏦之音?

    楚开月微微蹙眉,随即行步上前。事已至此,容不得她想太多了。

    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,可偏偏有些事情,不想才会好受一点。

    楚开月待看清慕容深的容貌后,隐隐觉得惊诧。他虽是高鼻深目,却竟然生得极美,慨然若春霆紫霄。

    高轩的眉骨直连着高挺的鼻梁,眼窝深若含愁。眼畔一道细长伤痕不觉狰狞,只是无端让人想起狂风撕裂了高旗大纛,燃犀火光熯炽天穹。

    昔人说“胡人遥集於上楹,状若悲愁于危处”,她今日才算是见识到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深目的缘故,这个人望向她的眼睛里,仿佛有偌大的悲哀。

    “将军?”楚开月越来越觉得不对。

    这个愁胡看着她,无缘无故问了一句:“公主殿下以为上邺是什么样子?”

    楚开月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跳脱,不觉一怔,遂答道:“上邺北有月江,南有菰陵,负阴抱阳,环城之晶山、嘉山、胭河、清暑山分合苍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四象,风流雅逸,民丰物埠,是历朝王气……王化宣教之地。”